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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幽述志诗

萧纲 萧纲〔南北朝〕

恍忽烟霞散,飕飂松柏阴。幽山白杨古,野路黄尘深。

终无千月命,安用九丹金。阙里长芜没,苍天空照心。

萧纲

萧纲

  萧纲(503―551),梁代文学家。即南朝梁简文帝。字世缵。南兰陵(今江苏武进)人。梁武帝第三子。由于长兄萧统早死,他在中大通三年(531年)被立为太子。太清三年(549年),侯景之乱,梁武帝被囚饿死,萧纲即位,大宝二年(551年)为侯景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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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张十八

白居易白居易 〔唐代〕

饥止一箪食,渴止一壶浆。出入止一马,寝兴止一床。

此外无长物,于我有若亡。胡然不知足,名利心遑遑。

念兹弥懒放,积习遂为常。经旬不出门,竟日不下堂。

同病者张生,贫僻住延康。慵中每相忆,此意未能忘。

迢迢青槐街,相去八九坊。秋来未相见,应有新诗章。

早晚来同宿,天气转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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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僖伯谏观鱼

左丘明左丘明 〔先秦〕

  春,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君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公曰:“吾将略地焉。”遂往,陈鱼而观之。僖伯称疾不从。

  书曰:“公矢鱼与棠。”非礼也,且言远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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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赋

木华木华 〔魏晋〕

  昔在帝妫,臣唐之代,天纲浡潏,为凋为瘵;洪涛澜汗,万里无际;长波涾??,迆涎八裔。于是乎禹也,乃铲临崖之阜陆,决陂潢而相沷。启龙门之岝??,垦陵峦而崭凿。群山既略,百川潜渫。泱漭澹泞,腾波赴势。江河既导,万穴俱流,掎拔五岳,竭涸九州。沥滴渗淫,荟蔚云雾,涓流泱瀼,莫不来注。

  于廓灵海,长为委输。其为广也,其为怪也,宜其为大也。尔其为状也,则乃浟湙潋滟,浮天无岸;浺瀜沆瀁,渺?湠漫;波如连山,乍合乍散。嘘噏百川,洗涤淮汉;襄陵广舄,??浩汗。

  若乃大明?辔于金枢之穴,翔阳逸骇于扶桑之津。彯沙礐石,荡??岛滨。于是鼓怒,溢浪扬浮,更相触搏,飞沫起涛。状如天轮,胶戾而激转;又似地轴,挺拔而争回。岑岺飞腾而反复,五岳鼓舞而相磓。??濆沦而滀漯,郁沏迭而隆颓。盘盓激而成窟,????滐而为魁。?泊柏而迆飏,磊匒匌而相豗。惊浪雷奔,骇水迸集;开合解会,瀼瀼湿湿;葩华踧沑,?泞潗?。

  若乃霾曀潜销,莫振莫竦;轻尘不飞,纤萝不动;犹尚呀呷,馀波独涌;澎濞灪?,碨磊山垄。尔其枝岐潭瀹,渤荡成汜。乖蛮隔夷,回互万里。

  若乃偏荒速告,王命急宣,飞骏鼓楫,泛海凌山。于是候劲风,揭百尺,维长绡,挂帆席;望涛远决,冏然鸟逝,鹬如惊凫之失侣,倏如六龙之所掣;一越三千,不终朝而济所届。

  若其负秽临深,虚誓愆祈,则有海童邀路,马衔当蹊。天吴乍见而仿佛,蝄像暂晓而闪尸。群妖遘迕,眇?冶夷。决帆摧橦,戕风起恶。廓如灵变,惚怳幽暮。气似天霄,叆靅云步。?昱绝电,百色妖露。呵?掩郁,矆睒无度。飞涝相磢,激势相沏。崩云屑雨,浤浤汩汩。??踔湛??,沸溃渝溢。瀖泋濩渭,荡云沃日。

  于是舟人渔子,徂南极东,或屑没于鼋鼍之穴,或挂罥于岑?之峰。或掣掣洩洩于裸人之国,或泛泛悠悠于黑齿之邦。或乃萍流而浮转,或因归风以自反。徒识观怪之多骇,乃不悟所历之近远。

  尔其为大量也,则南澰朱崖,北洒天墟,东演析木,西薄青徐。经途瀴溟,万万有余。吐云霓,含鱼龙,隐鲲鳞,潜灵居。岂徒积太颠之宝贝,与随侯之明珠。将世之所收者常闻,所未名者若无。且希世之所闻,恶审其名?故可仿像其色,叆霼其形。

  尔其水府之内,极深之庭,则有崇岛巨鳌,峌??孤亭。擘洪波,指太清。竭磐石,栖百灵。飏凯风而南逝,广莫至而北征。其垠则有天琛水怪,鲛人之室。瑕石诡晖,鳞甲异质。

  若乃云锦散文于沙汭之际,绫罗被光于螺蚌之节。繁采扬华,万色隐鲜。阳冰不冶,阴火潜然。熺炭重燔,吹烱九泉。朱??绿烟,?眇蝉蜎。珊瑚琥珀,群产接连。车渠马瑙,全积如山。鱼则横海之鲸,突扤孤游;戛岩?,偃高涛,茹鳞甲,吞龙舟,噏波则洪涟踧蹜,吹涝则百川倒流。或乃蹭蹬穷波,陆死盐田,巨鳞插云,鬐鬣刺天,颅骨成岳,流膏为渊。若乃岩坻之隈,沙石之嵚;毛翼产鷇,剖卵成禽;凫雏离褷,鹤子淋渗。群飞侣浴,戏广浮深;翔雾连轩,洩洩淫淫;翻动成雷,扰翰为林;更相叫啸,诡色殊音。

  若乃三光既清,天地融朗。不泛阳侯,乘??绝往;觌安期于蓬莱,见乔山之帝像。群仙缥眇,餐玉清涯。履阜乡之留舄,被羽翮之襂纚。翔天沼,戏穷溟;甄有形于无欲,永悠悠以长生。且其为器也,包干之奥,括坤之区。惟神是宅,亦只是庐。何奇不有,何怪不储?芒芒积流,含形内虚。旷哉坎德,卑以自居;弘往纳来,以宗以都;品物类生,何有何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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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驼破瓮

伽腽肭伽腽肭 〔南北朝〕

  昔有一人,于瓮中盛谷。骆驼入瓮食谷,首不得出。主人以为忧,无计可施。有一老人来语之,曰:“汝莫忧,吾有以教汝出。”主人亟问:“法何?”老人曰:“汝当斩驼头,自当出之。”主人以为妙,即依其语,以刀斩驼头。既杀驼,而复破瓮,如此痴人,为世人所笑。

  昔有一人,先瓮中盛谷。骆驼入头瓮中食谷,首不得出。既不得出,其人以为忧。有一老人来语之曰:“汝莫愁,吾教汝出,女当斩头,自能出之。”即用其语,以刀斩头。既杀驼,而复破瓮,如此痴人,世人所笑。

  曩有一人,先瓮中盛谷。骆驼入头瓮中食谷,首不得出。既不得出,其人患之。有一老父来语之曰:“女莫愁,吾教女出,女当斩头,自能出之。”即用其语,以刀斩头。既杀驼,复破瓮,如此痴人,世人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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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厚墓志铭

韩愈韩愈 〔唐代〕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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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庙碑

陆龟蒙陆龟蒙 〔唐代〕

  碑者,悲也。古者悬而窆,用木。后人书之以表其功德,因留之不忍去,碑之名由是而得。自秦汉以降,生而有功德政事者,亦碑之,而又易之以石,失其称矣。余之碑野庙也,非有政事功德可纪,直悲夫甿竭其力,以奉无名之土木而已矣!

  瓯越间好事鬼,山椒水滨多淫祀。其庙貌有雄而毅、黝而硕者,则曰将军;有温而愿、晰而少者,则曰某郎;有媪而尊严者,则曰姥;有妇而容艳者,则曰姑。其居处则敞之以庭堂,峻之以陛级。左右老木,攒植森拱,萝茑翳于上,鸱鸮室其间。车马徒隶,丛杂怪状。甿作之,甿怖之,走畏恐后。大者椎牛;次者击豕,小不下犬鸡鱼菽之荐。牲酒之奠,缺于家可也,缺于神不可也。不朝懈怠,祸亦随作,耄孺畜牧栗栗然。疾病死丧,甿不曰适丁其时耶!而自惑其生,悉归之于神。

  虽然,若以古言之,则戾;以今言之,则庶乎神之不足过也。何者?岂不以生能御大灾,捍大患,其死也则血良于生人。无名之土木不当与御灾捍患者为比,是戾于古也明矣。今之雄毅而硕者有之,温愿而少者有之,升阶级,坐堂筵,耳弦匏,口粱肉,载车马,拥徒隶者皆是也。解民之悬,清民之暍,未尝怵于胸中。民之当奉者,一日懈怠,则发悍吏,肆淫刑,驱之以就事,较神之祸福,孰为轻重哉?平居无事,指为贤良,一旦有大夫之忧,当报国之日,则佪挠脆怯,颠踬窜踣,乞为囚虏之不暇。此乃缨弁言语之土木尔,又何责其真土木耶?故曰:以今言之,则庶乎神之不足过也。

  既而为诗,以纪其末:土木其形,窃吾民之酒牲,固无以名;土木其智,窃吾君之禄位,如何可仪!禄位颀颀,酒牲甚微,神之享也,孰云其非!视吾之碑,知斯文之孔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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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剧·半夜雷轰荐福碑

马致远马致远 〔元代〕

第一折

(冲末扮范仲淹同外扮宋公序上,诗云)龙楼凤阁九重城,新筑沙堤宰相行。我贵我荣君莫羡,十年前是一书生。老夫姓范名仲淹字希文,累蒙擢用,颇有政声。今谢圣恩可怜,除老夫为天章阁学士之职。这个是老夫幼年朋友,姓宋名公序。还有一个同堂小弟,姓张名镐字邦彦。老夫自登仕途以来,与兄弟张镐数载不能相会,未知进取功名也流落四方?老夫常切切于心,拳拳在念。今奉圣人命,着老夫江南采访贤士,宋公序所除扬州为理。只今日俺两个便索登程去也。(宋公序云)哥哥,您兄弟已行,别无他事,止有一女,未曾许聘他人。哥哥可有甚么好亲事保举,将来就劳哥哥主婚,成就这门亲事。(范仲淹云)相公放心。我有一同堂小弟张镐,论此生的才学,不在老夫之下。我若有书呈到于相公跟前,便成就了这门亲事。(宋公序云)多谢哥哥,您兄弟谨领。则今日辞了哥哥,便往扬州之任走一遭去。(先下)(范仲淹云)宋公序去了也。老夫不敢久停住,则今便往江南采访贤士走一遭去来。(下)(净扮张浩上,诗云)段段田苗接远村,太公庄上戏儿孙。庄农只得锄刨刀,答贺天公雨露思。自家是个庄家,姓张名浩字仲泽,在张家庄居住。广有庄田,牛羊孳畜不知其数,我做个大户。近新来有一个秀才,到我这庄上。我问他名字,他也姓张,名镐字邦彦。此人满腹文章,留在庄上教些学生读书。我偷听他几句言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今日无甚事,看了田禾,我去书房里望那秀才,走一遭去。(下)(正末扮张镐引学生上,云)小生汴京人氏,姓张名镐字邦彦,幼小父母双亡。我有八拜至交的哥哥,乃是范仲淹。他为翰林学士之职,数载不曾相见。小生飘零湖海,流落天涯。在于潞州长子县张家庄上。有一人姓张名浩字仲泽,他见我和他同名同姓,留我在他庄上教着几个蒙童度日。张镐,几时是你那发达的时节也呵!(唱)

【仙吕】【点绛唇】我本是那一介寒懦,半生埋没红尘路。则我这七尺身躯,可怎生无一个安身处?

【混江龙】常言道七贫七富,我便似阮籍般依旧哭穷途。我住着半间儿草舍,再谁承望三顾茅庐。则我这饭甑有尘生计拙,越越的门庭无径旧游疏。(带云)常言道"三寸舌为安国剑,五言诗作上天梯。"(唱)既有这上天梯,可怎生不着我这青霄步?我可便望兰堂画阁,刬地着我瓮牖桑枢。

(云)学生每,门首觑着,看有甚么人来。(学生云)理会的。(范仲淹上,云)老夫范学士。自离了汴京,随咱采访贤士,来到这潞州长子县,打听的我那兄弟张镐在于张家庄上教学。老夫直来到此处,探望我那兄弟走一遭去。可早来到也。祗候人接了马者。学童,你师父在家么?(学生云)师父家里有。(范仲淹云)你报复去,道有范学士特来相访。(学生报云)有范学士在于门首。(正末云)道有请。(范仲淹云)贤弟别来无恙?(正末云)哥哥请坐,受您兄弟两拜。(唱)

【后庭花】哥哥也,咱可便相识了数载余。哎,你个故人音信疏;远阻隔三千里。你可便近新来安乐无?(云)比及哥哥来,我早知道了也。(范仲淹云)兄弟,我又不曾有书信来,你如何知道?(正末唱)我昨夜看文书,猛抬头,疑怪他这灯花儿结聚,今日个果门迎你个长者车。

(范仲淹云)贤弟,论你高才大德,博学广文,为何不进取功名,刬地在此教学为生,可是主何意?(正末云)哥哥,你兄弟一言难尽!(唱)

【油葫芦】则这断简残编孔圣书,常则是养蠹鱼。我去这六经中枉下了死工夫。冻杀我也《论语》篇、《孟子》解、《毛诗》注,饿杀我也《尚书》云、《周易》传、《春秋》疏。比及道河出图、洛出书,怎禁那水牛背上乔男女,端的可便定害杀这个汉相如!

【天下乐】这世里难乘驷马车,想贤也波愚,不并居。我干受了漏星堂半世活地狱。(范仲淹云)你积攒下些甚么囊箧?(正末唱)我浑攒下不到六七斤家麻,五四斗家粟,几时能够播清风一万古?(范仲淹云)贤弟受窘。你肯谒托一两个朋友呵,必有济惠。得些盘费,进取功名,可不好那!(正末云)哥哥,如今难投托人,今人与古人不同。(唱)

【那吒令】当日个结交有周瑜鲁肃,当日个量宽有王阳贡禹,今日个义让无管仲鲍叔。则我这运未通、时难遇,枉了狂图。

【鹊踏枝】我如今带儒冠,着儒服,知他我那命里有公侯也伯子男乎?我左右来无一个去处,天也,则索阁落里韫椟藏诸!

(范仲淹云)兄弟也,你是看书的人,便好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前贤遗语,道的不差也。(正末唱)

【寄生草】想前贤语,总是虚。可不道"书中车马多如簇",可不道"书中自有千钟粟",可不道"书中有女颜如玉";则见他白衣便得一个状元郎,那里是绿袍儿赚了书生处。

【幺篇】这壁拦住贤路,那壁又挡住仕途。如今这越聪明越受聪明苦,越痴呆越享痴呆福,越糊突越有了糊突富!则这有银的陶令不休官,无钱的子张学干禄。

【六幺序】我想那今世里真男子,更和那大丈夫,我战钦钦拨尽寒炉。则这失志鸿鹄,久困鳌鱼,倒不如那等落落之徒。枉短檠三尺挑寒雨,消磨尽这暮景桑榆。我少年已被儒冠误,羞归故里,懒睹乡闾。

【幺篇】则这寒儒,则索村居,教伴哥读书,牛表描朱。为甚么怕去长安应举?我伴着伙士大夫,穿着些百衲衣服,半露皮肤。天公与小子何辜,问黄金谁买《长门赋》?好不直钱也者也之乎!我平生正直无私曲,一任着小儿簸弄,山鬼揶揄。

(范仲淹云)贤弟,似此训蒙呵,几时是你发达时节也!(正末云)您兄弟吃这些学生每定害杀我也。(唱)

【金盏儿】出来的越顽愚,忒乖疏;便有文宣王哲剑难拘束。一个个拴缚着纸毽子,一个个装画闷葫芦。一个撮着那布裙踏竹马,一个舒着那臁肕跳灰驴。他每那里省的鸦窝里出凤雏,您兄弟常则是油瓮里捉鲇鱼。

(范仲淹云)兄弟,请你那东道出来,我和他厮见。(请科,净上,云)我如今无甚事,学堂里望那张镐去。(正末云)老兄,我哥哥范学士来在此,你和他厮见咱。(做见科)(范仲淹云)老兄,贤弟在此多蒙垂顾。(净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正末云)小生往常曾说,此便是小生的哥哥范学士。(净云)多劳相公远降,有失迎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范仲淹云)贤弟,这厮也是个愚理之人。(正末云)哥哥,量他何足道哉!(唱)

【醉扶归】这厮蠢则蠢家豪富,富则富腹中虚。(带云)哥哥,(唱)便道东道和门馆德不孤,他纯经义不词赋,他识字呵不抵死十分看书;他则是个中选的锄田户。

(净云)老相公请坐,我执料些茶饭去。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下)(范仲淹云)兄弟,你身边有何功课。(正末云)您兄弟积下万言长策,哥哥你试看咱。(范仲淹云)兄弟,我将此万言长策献上圣人,保举你为官,意下如何?(正末云)此处岂你兄弟久远安身之地?(范仲淹云)兄弟,既然你要转动,我与你三封书,投托三个人去。头一封书洛阳黄员外,你投托他去。他见我书呈,你那衣食盘费都在此封书上。第二封书是黄州团练副使刘仕林。他见我书呈必有厚赠。这第三封书是最要紧,是扬州太守宋公序,你下到这封书呵,休说你那盘缠鞍马,就是前程事,都在此封书上。兄弟也,你着意者。你若不得第时,权在张家庄上住,我着人来取你为官。你意下如何?(正末云)多谢哥哥赐我这三封书。我辞别东家,便索长行也。(净上,云)弟子孩儿不中用,烧着一只鹅,却揭开锅盖,可被他飞的去了。(正末云)长者,小生在此多多混践。着众学生各自还家去,等我回时,可教他再来读书。哥哥,小弟收拾了琴剑书箱,便索起程也。(唱)

【赚煞】您兄弟先谒信安君,后记扬州牧,看小子今番命福。你兄弟一片功名心更速,岂不闻光阴如过隙白驹。我将这护身符,你着我变几贯青蚨。(带云)长者。(唱)我投人须投大丈夫。则这新丰一旅,将着马周来不遇。(带云)哥哥,你可放心也。(唱)你看我专等常何的那一纸荐贤书。(下)

(范仲淹云)兄弟去了也。长者恕罪。老夫就将着这万言长策去献与圣人,保举兄弟为官。不敢久停久住。祗候将马来,别处采访贤士走一遭去来。(同下)楔子

(旦上,云)妾身是黄员外的浑家。是好烦恼人也!昨日有个秀才投下一封书,俺员外接过书呈看罢,不知怎生,当夜晚间,员外害急心疼亡了。兀的不痛杀我也!(正末上,云)自从张家庄上与哥哥约别之后,小生一径的来到洛阳,投奔那黄员外。昨日下了书呈,在店肆中安下。今日无甚事,黄员外宅上走一遭去。哦,可怎生门首挂着纸钱那?(做唤门科,云)门里有人吗?(旦云)是谁?(正末云)小生是昨日下书的张秀才。(旦云)你是那下书的?兀那秀才,你听者,自从你昨日下了书呈,将俺员外急心疼一夜,妨杀了。今日有甚脸上我门来?你若入门时,抓了你那脸。猝风暴雨,不入寡妇之门。你快回去!(正末云)谁死了?(旦云)员外死了。(正末做哭科,云)张镐,你好命薄也呵!哥哥与我三封书,头一封书投与洛阳黄员外,昨日下了书,一夜急心疼死了那员外也。小生不避驱驰,索往黄州投着团练副使刘仕林走一遭去罢。(唱)

【仙吕】【赏花时】我恰做访戴山阴王子猷,身似飘飘没缆舟,为活计拙如鸠。则这客僧投寺宿,措大谒儒流。

【幺篇】投至得千里书回碧树秋,则怕这一夜霜天白发愁。王粲谒荆州,我想那朝中故友,休教我空倚定仲宣楼!(下)

第二折

(范仲淹同使官上,云)老夫范学士。自从江南采贤士,到于朝中,老夫就将兄弟张镐所作万言长策献与圣人。谢圣恩可怜,就加张镐为吉阳县令。老夫本待亲身自去,争奈公事冗杂。老夫差一使命去加官赐赏。使命,你近前来,我嘱付你:你去潞州长子县张家庄上,有一个是张镐,为他献了万言长策,圣人的命,加他为吉阳县令,教他走马到任。小心在意,疾去早来。(下)(使官云)领了老相公言语,直到潞州长子县张家庄上,加官赐赏走一遭去。(下)(净上,云)自家张浩。自从那张秀才散了学生,去了许多时也。我今日看了田禾,回来无甚事,且闲坐些儿则个。(使官上,云)来到也。左右接了马者。张浩,听圣人的命。(净云)呀!快装香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做跪科,使官云)张浩,为你献了万言长策,圣人见喜,加你为吉阳县令,教你走马上任。谢恩。(净拜科,云)待茶饭了去。(使官云)不必了。小官事忙。将马来,回圣人话去。(下)(净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嗨,我几曾有那万言长策来?是那张镐的,错加了官也。且由他,有谁知道?我如今不可久停久住,收拾鞍马,便索理任去也。(下)(正末上,云)小生张镐。收拾琴剑书箱,且往黄州投奔团练使刘仕林走一遭去呵!(唱)

【正宫】【端正好】恨天涯,空流落。投至到玉关外,我则怕老了班超。发了愿青霄有路终须到,刬地着我又上黄州道。

【滚绣球】这一遭,下不着,孔融好等你那弥衡一鹗。哥也,我便似望鹏抟万里青霄。你搬的我撒了学,置下袍,去这布衣中莽跳。空着我绕朱门,恰便似燕子寻巢。比及见这四方豪士频插手,我争如学五柳先生懒折腰,枉了徒劳。

小生幼年间攻习儒业,学成满腹文章,指望一举状元及第,峥嵘发达。谁想今日波波碌碌,受如此般辛勤也。(唱)

【叨叨令】往常我青灯黄卷学王道,刬地来红尘紫陌寻东道。如今十个九个人都道,都道是七月八月长安道。兀的不困杀人也么哥!看书生何日得朝闻道?

(云)贫乃士之常。圣人道:"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唱)

【滚绣球】虽然我住破窑使破瓢,我犹自不改其乐,后来便为官也富而无骄。洛阳书坐化了,黄州书自窨约。比及那时节有一个秀才来投托,这世里谁似晏平仲善与人交?(云)到那财主门首,报复将去,有个秀才下书。那财主便道:着他门首等者。(唱)他腆着胸脯,眼见的昂昂傲。(带云)要他那赍发呵,(唱)将我这羞脸儿怀揣着慢慢的熬。(带云)投至得他那几贯钱呵!(唱)轻可等半月十朝。

(云)这里是个三叉路,不知那条路往黄州去?天色喧热,就在这柳阴直下歇一歇,等一个来往的人问路咱。(正末坐地科)(行者上,云)好热也,晒杀我也!(正末云)一个出家人来了。我问讯咱。(唱)

【倘秀才】敢问你个禅师长老。(行者云)问甚么?(正末唱)这条路去黄州也不错?(行者云)正是黄州大路。(正末唱)长老也,则他这钟不宜时,为甚敲?(行者云)是无常钟,死了人便撞这钟。(正末唱)我道死了人的不是个锄田汉。(行者云)不是。(正末唱)必然是个富官僚。(行者云)可知哩。(正末云)这官人姓甚名谁?(行者云)我说与你,死了的官人是黄州团练使刘仕林。(正末唱)我听的他道了。(做叹气科)(唱)

【醉太平】争些儿把我撞着,可着我心痒难揉。扬州太守听消耗,你这其间莫不害倒?第一封书已自无着落,第二封书打发谁行要?我将这第三封扯做纸题条。(带云)张镐,(唱)则好去深村做教学。(行者云)吓我这一跳。秀才,你闲也是忙?忙便罢,闲便来寺里吃酸馅来。(正末云)长老恕罪。张镐也,怎生如此般命蹇?哥哥与了三封书,妨杀了两个人。第三封书谒托扬州剌史,罢、罢、罢,我不往扬州去,我则加那潞州长子县张家村上,等哥哥消耗,可不好那。(下)

(龙神上,诗云)独魁南海作龙神,兴云降雨必躬亲。曾因误受天公罚,至今不敢借凡人。吾神乃南海赤须龙是也。奉玉帝敕旨,着吾神行雨。身体困倦,在于庙中歇息片时,有何不可。(正末上云)好大雨也!兀的是个龙神庙,我则那里避雨去咱。(唱)

【倘秀才】则他这香火冷,把他庄家赛倒。莫不是雨雪少,把这黎民来瘦却?古庙荒凉饿鬼嚎,我权捻土做香烧,怨书生的命薄。

(云)供桌上有一个珓儿,我试问神道路。小生张镐,流落在潞州长子县张家庄,教着几个村学。当时一日,有我的哥哥范学士为访小生,将我万言长策进了,保举我为官;又与我三封书,两封书妨杀两个人。第三封书,小生不曾往扬州去。如今则回潞州长子县,去张家庄上等待哥哥消耗。小生若是能够为官,便与三个上上大吉;若是不能够为官,便与我三个下下不合神道。(唱)

【滚绣球】将碑珓儿咒愿了,香炉上度了几遭。(做掷珓科,云)原来是个下下不合神道。(三科)(唱)可怎生一掷一个不合神道?和这块臭珓泥也折贵攀高。遮莫是角木珓、氐土貉,大古里是今秋水落。你下、下、下,淹了我大段田苗。将我些有金银富汉都亡过,我和你无祭享泥神两个厮撞着。(带云)我骂你呵,(唱)那里也雨顺风调!

(云)这披鳞的曲蟮,带甲的泥鳅!我歹杀呵是国家白衣卿相,你岂敢戏弄我!怎生出的这恶气?我则题破这庙宇,便是我平生之愿。取出我这笔墨来。有这檐间滴水,磨的这墨浓,蘸的这笔饱,就这捣椒壁上写下四句诗。(做写科,云)诗写就了,我表白一遍咱。(诗云)雨旸时若在仁君,鼎鼐调和有大臣。同舍若能知此事,谩将香火赛龙神。我题罢这诗也,觉一阵昏沉,就这殿角边歇息咱。(末做睡科)(龙神云)叵耐张镐无礼!你自命蹇福薄,时运未至,却怨恨俺这神祗,将吾毁骂,题破我这庙宇,更待干罢!你行一程,我赶一程;行两程,我赶两程。张镐,你听者:(诗云)你亏心折尽平生福,行短天教一世贫。古庙题诗将俺这神灵骂,你本是儒人,我着你今后不如人!(下)(正末做醒科,云)天色晴了,日影儿出来也。我赶程途去,便索长行。(下)(净骑马上,云)自家张浩的便是。托赖祖宗余荫,得了这官,如今去赴吉阳县令。万言长策不是我的,是那个张镐的。我就混赖了他的,有谁知道?今日走马赴任,行动咱。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正末上云)兀的不是张仲泽,仲泽!(净云)不中,我索走走走。(下)(正末唱)

【呆骨朵】我这里高阜处不住的呀呀叫。(曳剌上云)一匹好马也。(正末唱)见一个带牌子的曳剌随着。(云)敢问吗?(曳剌云)你问甚么?(正末唱)这个姓甚名谁?(曳剌云)姓张是张浩。(正末唱)他那年纪儿是大小?(曳剌云)三十岁也。(正末唱)莫不在长子县村中住?(曳剌云)是长子县居住。(正末唱)因甚上为官爵?(曳剌云)为他献了万言长策来。(正末云)他那里有万言长策?(唱)我则这旧相知张仲泽。(带云)哥哥休怪。(唱)管是我眼睛化,将他错认了。(曳剌云)傻屌放手!我赶相公去。(下)(正末云)他那里取万言长策来?世上多有同名同姓的,我则回潞州长子县张家庄上,待等哥哥消耗便了。(下)(净骑马上,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天色晴了也。我走了这一日,觉的有些困倦,且下这马来,拴在柳树上,在这绿阴之下暂歇息咱。(曳剌上,云)好块子马,脚打着脑杓子走,赴不上。兀的不是那块子马,相公敢在这里。(曳剌见净科)(净云)兀那厮是甚么人?(曳剌云)洒家是个曳剌,接相公来,则被那块子马走的紧,洒家紧赶着跟不上,接不着相公。(净云)你知道你那罪过吗?(曳剌云)洒家不知道。(净云)你要饶你那罪过吗?(曳剌云)可知要饶哩。(净云)你路上曾见个秀才么?(曳剌云)洒家见来。(净云)你杀了他去,我便饶了你罪过。(曳剌云)洒家知道,我杀那傻屌去。且慢者,乞个罪名。(净云)他拐了我梅香,偷了我壶瓶台盏,你杀了他去!(曳剌云)我便去。(净云)你回来!倘若你不杀他呵,你休瞒了我;要你三件信物:要他那衣襟衫子、刀上有血、挣命的土刻滩子。三体都有,你便回话。(下)

(正末上,云)天色暄势,打破了我这脚。我慢慢的行波。(曳剌赶上,云)兀的不是那傻屌。兀那秀才,你住者,我和你说话。(正末云)那骑马的可正是张钟泽吗?(曳剌云)俺那相公认的你,着我与你十两枣穰金,在我这腿曲裢子里打着,你自取去。(正末云)在那里?(做低头取科)(曳剌云)你黄泉做鬼休怨我!(做杀末科)(正末云)哥哥饶俺生命!小生其实冤屈,死于九泉之下,我不告张仲泽,我则告着你。(曳剌放末科,云)兀那秀才,他道你拐了他梅香,偷了他壶瓶台盏,教我来杀你。你可说你怎生冤屈,你试慢慢说一遍咱。(正末云)哥哥,你停嗔息怒,听小生从头至尾告诉得来。小生姓张名镐字邦彦,他姓张名浩字仲泽,因与俺同名同姓,他留小生在他庄儿上教着几个村童。当初一日,有我的哥哥是范学士来相访小生,将我的万言长策收了,又与了我三封书。两封书妨杀了两个人。有第三封书,小生不曾往扬州去。眼见的小生离了那庄上,哥哥着人来喧唤我为官,小生可不在。他也姓张名浩,我也姓张名镐,同名同姓,赖了我这官爵。他恐怕久后白破他这事,故意着哥哥来杀坏小生,他自封妻荫子。哥哥,你没来由替别人做甚么?(曳剌云)恁的呵,是俺那傻屌的不是。(正末云)小生到不怪那张仲泽,则怪我那范学士哥哥。(曳剌云)兀那秀才,你休胡说,那范学士你怎生怨他?(正末唱)

【倘秀才】我则为他三封书把我这前程来误却,万言策被人赖了。大道上肯分的轴头儿厮抹着,他请我在庄儿上教村学,也曾看成的我至好。

(曳剌云)兀那秀才,他也姓张名浩,你也姓张名镐。他是那一个浩字,你是那一个镐字?你试说我听咱。(正末云)哥哥不知,听小生说。(唱)

【滚绣球】我是金字边着个高。(曳剌云)可他呢?(正末唱)他是点水边着个告,因此上一般名号。(曳剌云)那加官的管着甚么来?(正末唱)谁想这送宣的再也不辨个根苗。他道是盖世豪,我道是儿女曹,咱两个非同管鲍,哥也,则你那十两枣穰金是鞘里藏刀。俺两个一时本是知心友,不想道半路里翻为刎颈交。他怎肯将我耽饶?

(曳剌云)兀那秀才,你不说呵,我怎么知道。既然这等,饶你性命,不杀你。(正末云)谢了哥哥。(做行科)(曳剌云)兀那秀才转来,问你要三件信物。(正末云)那三件信物?(曳剌云)要你那衣衫襟、刀子有血、挣命的土刻滩子。你与我这三件儿,你便去。(正末云)哥哥,你要衣服,可割一块云。(曳剌云)将来。(做割科,云)衣襟有了也。这刀子上要有血。(正末云)怎么能够这刀子有血?(曳剌云)兀那秀才,拣你那不痛处,我扎一刀子。(正末做怕科,云)哥哥,那答儿是不疼的(曳剌云)兀那秀才,你打破鼻子。(正末做打鼻科)(曳剌云)你重些打。(正末云)哥哥,怎么打?(曳剌自做打鼻出血科,云)这般打。(正末云)哥也,打破你的鼻子,就着那血抹在那刀子上罢,省的我打。(曳剌云)倒好了你也。那秀才,你躲了!(做跌倒科)(正末云)哥也,你甚么?(曳剌云)傻屌也,可是那挣命的土刻滩子。(正末云)感谢哥哥,此恩念异日必当重报。敢问哥哥姓甚名谁?(曳剌云)我姓赵,是赵实。你久后得官呵,休忘了赵实。(正末云)哥哥是赵实,我牢记着哩。小生一句话敢说么?(唱)

【煞尾】你是必兴心儿再认下这搭沙和草,哥也,你可休不挂意揩抹了这把带血刀。(带云)张浩,(唱)休想天公把你饶!鞭牛汉平白的赖了官爵,采桑妇没来由受了郡诰。我空向他乡走一遭,千里投人怕的是到。若不是吾兄义气高,若不是哥哥怎生了?山海也似恩临决然报!异日峥嵘厮撞着,请一个传神巧待诏,一幅丹青写容貌。堂上铺陈挂幔幕,罗列杯盘置椅桌,百味珍羞不教少。一炷明香旦暮烧,将你那救我命的恩人,(带云)你是赵实哥哥,(唱)直供养到老!(下)

(曳剌云)秀才去了也。三件信物都有了,我回相公话去。(下)

(净上,云)这厮好不干事,这早晚不来回话。(曳剌上,见净云)相公,洒家回来了也。(净云)你杀了那秀才不曾?(曳剌云)我赶上只一刀,杀了那秀才,三般验证都有。衣衫襟、刀子有血,相公怕不信呵,去看那挣命的土刻滩子。(净云)这厮好男子,我饶了你接不着的罪过。(背云)秀才也杀了,这厮久后说出来可怎了?则除是这般。兀那曳剌,你去了一日光景,马不曾饮水,兀那里有井,你那里打些水饮马去。(曳剌云)洒家知道。(曳剌做打水,净推科)(曳剌云)有人推我!(做转身按倒净科,云)叫有杀人贼也!(宋公序引随从冲上,云)小官宋公序。今取回京师去也。来到此处,是甚么人吵闹?拿近前来!你是甚么人?你说。(曳剌云)洒家是吉阳县伺候,教小人接新官去,接着这个傻屌。他道,你怎么误了接待我?洒家便道,那马走的紧,小人赶不上。他便道,你要饶你吗?洒家便道,可知要饶哩。他便道,你路上曾见一个秀才来?我便道,见来。他道,你去杀了他去。我便道,乞个罪名。这个傻吊便道,他拐了我梅香,偷了壶瓶台盏。他又怕我不肯杀他,问我要三个信物验证,要衣衫襟、刀子有血、挣命的土刻滩子。洒家赶上秀才,说了他项上事。那秀姓张名镐,道傻屌也姓张名浩,他两个一般名字。他混赖了他万言长策,得了他官爵。洒家听的说,我放的秀才去了,回这傻屌的话。他久后怕我说出来,着我饮马去。我到井边,恰待打水,这傻屌便要推我在井里。相公,我死呵不打紧,我有八十岁的母亲,可着谁侍养?说兀的做甚!(词云)小人说从头至尾,说的来不差半米。杀了秀才又淹死洒家,傻屌也你做的个损人利己。(宋公序云)我多听的范学士哥哥说一个张镐的名儿。这个未知是不是?祗候人,拿住这两个人,跟随我去到于京师,见了范学士亲问明白。我自有个主意。左右,那里将马来,赴京师走一遭去。(净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同下)


第三折

(范仲淹上,云)老夫范学士。自从将兄弟张镐加为吉阳县令,至今音信皆无。老夫今奉圣人的命,差老夫饶州公干。收拾行装,便索往饶州走一遭去来。(下)(外扮长老上,词云)涧水煎茶烧竹枝,袈裟零落任风吹。看经只在明窗下,花开花落总不知。贫僧乃荐福寺长老。自幼出家剃度为僧,经文佛法无不通晓。我这寺中碑亭内有一统碑文,是颜真卿写的,就是他亲手镌的。书法精妙,寺中以为至宝,等闲人不得见。近日有一人姓张名镐,是范学士的朋友。因持三封书投托人,妨杀了两个人,流落在此,贫僧每日斋食管待。今日无甚事,请到方丈中与此人攀话。这早晚敢待来也。(正末上,云)打听的范学士哥哥在此饶州为剌史,小生一径的投到饶州来。不想哥哥又宣的回去,将小生淹留在这荐福寺中安下,多多的定害这长老。早间使人来请小生,须索方丈中走一遭去呵!(唱)

【中吕】【粉蝶儿】千里而来,早则不兴阑了子猷访戴,干赔了对践红尘踏路的芒鞋。则俺那守饶州、范学士,故人安在?哥也,不争你日转千阶,我便是第三番又劫着个空寨。

【醉春风】行杀我也客路远如天,闪杀我也侯门深似海。趁着这木鱼声,每日上堂斋;秀才也,更做甚么客、客?谢长老慈悲,为小生贫困,将我做上宾看待。

(见长老科,云)长老,小生在此多混践长老也。(长老云)不敢。请坐。敢问先生学成满腹文章,为何不进取功名,刬地流落四方,是何主意?(正末云)长老不问呵,小生不敢说。休赚絮烦,听小生说一遍咱。(长老云)先生慢慢说一遍。(正末唱)

【石榴花】小生可便等三年一度选场开,守村院看书斋。(长老云)当初范学士可怎生相访来?(正末唱)不想俺那月明千里故人来,他见我便困在、万丈尘埃。(长老云)说道了与你三封书,去投奔人如何?(正末唱)倚仗着他三封书,还了我这饥寒债。(带云)好处托生也。(唱)先妨杀一个洛阳的员外,奔黄州早则无方碍,半路里先引的一个旋风来。

(长老云)先生但肯谒托一两个朋友呵,必有济惠。(正末唱)

【斗鹌鹑】只为他财散人离,闪的我天宽地窄。抵死待要屈脊低腰,又不会巧言令色,况兼今日十谒朱门九不开。休道有七步才,他每道十二金钗,强似养三千剑客。

(长老云)先生何不进取功名,自甘流落?(正末云)小生待要往京师去,争奈缺少盘缠。(长老云)既然如此,你若进取功名呵,我无物相赠,我这碑亭中有一通碑文,乃是颜真卿书法,我将一千张纸,几锭墨,教小和尚打做法帖,卖一贯钱一张,往京师去一路上做盘缠,意下如何?(正末唱)

【普天乐】谢吾师,倾心爱,有田文义气、赵胜的胸怀。打一统法帖碑,去向京师卖。到处里书生都相待,谁肯学有朋自远方来?那里取鸣时的凤麟,则别些个喧檐的燕雀,当路的狼豺。

(长老云)先生,今日天色晚了,到来日着行者与你打法帖。老僧回方丈中去也。(下)(正末云)我闭上这门,就方丈中宿过一夜。明日五更前后,打了这碑文,慢慢的上路便了。(内做雷响科)(云)兀的雷响,不下雨也!我开了这门试看咱。好大雨也呵!(唱)

【红绣鞋】本待看金色清凉境界,霎时间都做了黄公水墨楼台。多管是角木蛟当直圣亲差,把黄河移得至,和东海取将来,抵多少长江风送客。(带云)这雨越下的大也。(唱)

【上小楼】这雨水平常有来,不似今番特煞。这场大雨非为秋霖,不是甘泽,遮莫是箭杆雨、过云雨,可更淋漓辰霭。(带云)我今夜不读书。(唱)看你怎生飘麦。

(带云)兀的不吓杀我也!(唱)

【幺篇】振乾坤雷鼓鸣,走金蛇电影开。他那里撼岭巴山,搅海翻江,倒树摧崖。这孽畜,更做你这般神通广大,也不合佛顶上大惊小怪。

(龙神上,云)鬼力轰碎了碑文。这张镐,你听者。(诗云)莫瞒天地神祗,祸福如同烛影随。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下)(正末云)天色明了,我看那碑文。呀!一夜雷轰碎了这碑文也!(唱)

【满庭芳】粉碎了阎浮世界,今年是九龙治水,少不少珠露成灾。将一统家丈三碑,霹雳做了石头块,这的则好与妇女捶帛。把似你便逞头角欺俺这秀才,把似你便有牙爪近取那澹石,周处也曾除三害。我若得那魏征剑来,我可也敢驱上斩龙台。

(云)怎生不见长老到来?(长老上,云)张先生,一夜雷雨不住,可是怎生?(正末云)长老,一夜雷轰碎了这碑文也。(长老云)你因甚恼着雷神来?(正末唱)

【快活三】你不去五台山里且逃乖,干把个梵王宫密云埋。则待要倒天河淹没了讲经台,那里取日月光琉璃界。

【鲍老儿】当日个七个女思凡,养着俺这秀才,那其间可不好霹碎了天灵盖。古庙里题诗,是我骂来。我不曾学了煮海张生怪。我腹怀锦绣,剑挥星斗,胸卷江淮,饶你冲开海狱,磨昏日月,崩塌山崖。(云)长老,小生命运如此,是天不容小生也。这殿角边有株槐树,要我这性命做甚么?倒不如撞槐身死。(范仲淹冲上拖末,云)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正末唱)

【十二月】我为甚么的做鉏麑触槐,拚舍了这土木形骸?(范仲淹云)孔子有言:"吾岂匏瓜也哉!"好着我无处安排。(范仲淹云)我不曾与你三封书来?(正末唱)再休题三封书与我添些儿气概,怎知道救不得我月值年灾。

【尧民歌】做了场蒺藜沙上野花开。(范仲淹云)指望你金榜标名。(正末唱)但占着龙虎榜,谁思量这远乡牌?那里是扬州车马五侯宅,今日个洛阳花酒一时来?哀也波哉,西风动客杯,空着我流落在天涯外!

(范仲淹云)兄弟也,你则今日跟的我往京师见圣人去来。(正末云)小生情愿跟的哥哥走一遭去。(唱)

【耍孩儿】更怕我东南倦上红尘陌,空惹的行人赛色。可不骑鹤人枉沉埋,把着个颜回瓢也叫化的回来。未曾结庐山长老白莲社,正遇着东海龙王大会垓。他共我冤仇大,将这座药师佛海会,都变作赵太祖凶宅。

【二煞】若不是八金刚护着寺门,险些儿四天王值着水灾。偏这条龙不受佛家戒。恰才禅灯老衲开青眼,可又早荐福碑文卧绿苔。空悲慨!他风云已遂,我日月难捱。

【一煞】虽然相公回百姓安,则怕小生行雨又来,也是我曾经着蛇咬自惊怪。我则见一株松影横僧舍,错认做个千尺苍龙卧殿阶,真无奈。今日贵神迎见喜,我问甚么青龙洞求财。

【煞尾】相公文章欺董仲舒,诗才过李白。则为这三封书赍发我做十年客,你则休教八辅相葫芦提了那万言策。(同下)

(长老云)贫僧无甚事,陪着范学士同赴京师走一遭去来。(下)


第四折

(范仲淹上,云)老夫范学士,自与兄弟张镐同到京师,见了圣人,日不移影,对策百篇。圣人见喜,加为头名状元。今日驿亭中安排茶饭,管待状元。令人请去了,这早晚敢待来也。(正末上,云)张镐怎想有今日也呵!(唱)

【双调】【新水令】往常我望长安心急马行迟,谁承望坐请了一个状元及第。恕面生也白象笏,少拜识也紫朝依。今日个列鼎而食,煞强如淡饭黄虀。到今日恰回味。

【驻马听】当日个废寝忘食,铸铁砚长分磨剑的水;到今日攀蟾折桂,步金阶才觅着上天梯。得青春割断管宁席,险白头掷却班超笔。谢罢礼,君恩敕赐平身立。

(做见科)(范仲淹云)兄弟峥嵘之日,奋发有时。若不是这一番举荐呵,岂有今日?(正末云)不干哥哥事。(范仲淹云)果然不干我事,是兄弟的才学过人。(正末云)也不是。(范仲淹云)都不是呵,凭甚么得这官来?(正末唱)

【雁儿落】都则为范张鸡黍期,今日得龙虎风云会。你休夸举荐心,我非得文章力。

【得胜令】都则为那平地一声雷,今日对文武两班齐。想当初在古庙里题诗句,谁承望老龙王劈破面皮。其实、驱逼的我无存济;谁知、可元来运通也有发迹。

(长老云)贫僧来到这京师,听知的张镐中了头名状元,在于驿亭中。我望相公走一遭去。(做进见科)(范仲淹云)长老间别无恙?(正末云)长老勿罪。(长老云)恭喜相公已得美除。(正末唱)

【落梅风】当日个荐福碑,多谢你老禅师倒陪了纸墨。不想那避乖龙肯分的去碑上起,可早霹雳做粉零麻碎。

(宋公序上,云)小官宋公序。听知的范学士哥哥在驿亭中,我先去见哥哥去。赵实,你休着走了那张浩,只在这里等着。来到门首,我自过去。(做见范科,云)哥哥一别许久。(范仲淹云)相公,你与这相公厮见。(宋问科,云)敢问哥哥,这位是谁?(范仲淹云)则这个便是张镐。(看张云)呆弟,这个便是扬州太守宋公序。(正末唱)

【水仙子】枉自有三封书札袖中携,我则索拨尽寒炉一夜灰。眼睁睁现放着傍州例,我则去那菜馒头处拖狗皮。早两桩儿送的来路绝人稀。(范仲淹云)兄弟,那死的死了,扬州为何不去?(正末唱)便道你扬州牧能义气,我则怕又做了死病难医。

(宋公序云)哥哥不知,您兄弟路上拿住一个假张浩也。(范仲淹云)在那里?拿将过来。(正末云)张仲泽,我和你有甚冤仇,着人杀坏我来?(净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正末唱)

【川拨棹】你道你便老实,你不知为不知,你只会拽耙扶犁,抱瓮浇畦。万言策谁人做的?你待要狐假虎威。哎,你个贾长沙省气力。

【七弟兄】就里、端的,现放着试金石。这是万邦取则鱼龙地,对金銮壮志吐虹霓,不比你那看青山满眼骑驴背。

【梅花酒】呀,张仲泽你忒下得,说小生当日,正波迸流移,无处可也依栖。他倚恃着黄金浮世在,我险些儿白发故人稀。当日在,村庄里、村庄里,教学的;教学的,谢天地;谢天地,遂风雷;遂风雷,脱白衣;脱白衣,上丹墀;上丹墀,帝王知;帝王知,我身亏;我身亏,那一日;那一日,便心坦克;便心里,得便宜。

【收江南】呀,你今日讨便宜翻做了落便宜。你待将沤麻坑,索换我那凤凰池。(净云)可怜见我父亲年纪高大,又有疾病哩。(正末唱)你道你父亲年老更残疾,他也不是个好的。常言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云)只不见我那大恩人在那里?(曳剌云)相公认的洒家吗?只我便是赵实。(末云)哥哥,受张镐两拜。(曳剌云)洒家不敢,相公请起。(范仲淹云)兄弟,你为甚么拜他?(正末云)哥哥不知,我当此一日,若不是他饶了我性命呵,岂有今日!(范仲淹云)原来有这等事。你一行人听我下断:假张浩暗赖了万言长策,诈图官爵,杀坏平人,市曹中明正典刑;赵实见义当为,不行邪径,就加你为吉阳县令;荐福寺长老加为紫衣太师;宋公序选吉日良辰,就招女婿张镐过门。老夫杀羊造酒,做一个喜庆的筵席。(众谢科)(正旦唱)

【鸳鸯煞】则这远公休结白莲会,谢安却被苍生起,谁知也有这日。成就了宰相荐贤心,才趁了男儿仗义胆,白破了贼汉拖刀计。倒招了个女娇娃结眷姻,和你这老禅师为交契。大都来是书生命里,不争将黄阁玉堂臣,几乎的做了违宣抗敕鬼。

题目三封书揭扬州牧

正名半夜雷轰荐福碑

赏析

【大石调】青杏子_悟迷世事饱

马致远马致远 〔元代〕

悟迷

世事饱谙多,二十年漂泊生涯。天公放我平生假,剪裁冰雪,追陪风月,管领莺花。

【归塞北】当日事,到此岂堪夸,气概自来诗酒客,风流平昔富豪家,两鬓与生华。

【初问口】云雨行为,雷霆声价,怪名儿到处里喧驰的大。没期程,无时霎,不如一笔都勾罢。

【怨别离】再不教魂梦反巫峡,莫燃香休剪发,柳户花门从潇洒,不再蹅,一任教人道情分寡。

【擂鼓体】也不怕薄母放讶掐,谙知得性格儿从来织下,颠不剌的相知不绻他,被莽壮儿的哥哥截替了咱。

【赚煞】休更道咱身边没撏剥,便有后半毛也不拔,活缋儿从他套共搨,沾泥絮怕甚狂风刮。唱道尘虑俱绝,兴来诗吟罢酒醒时茶。兀的不快活煞,乔公事心头再不罣。
赏析 注释 译文

江城子·醉来长袖舞鸡鸣

元好问元好问 〔金朝〕

醉来长袖舞鸡鸣,短歌行,壮心惊。西北神州,依旧一新亭。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
古来豪侠数幽并,鬓星星,竟何成!他日封侯,编简为谁青?一掬钓鱼坛上泪,风浩浩,雨冥冥。
赏析 注释 译文

金缕曲·丁未五月归国旋复东渡却寄沪上诸君子

梁启超梁启超 〔近现代〕

丁未五月归国,旋复东渡,却寄沪上诸子。

瀚海飘流燕,乍归来、依依难认,旧家庭院。惟有年时芳俦在,一例差池双剪。相对向、斜阳凄怨。欲诉奇愁无可诉,算兴亡、已惯司空见。忍抛得,泪如线。
故巢似与人留恋。最多情、欲黏还坠,落泥片片。我自殷勤衔来补,珍重断红犹软。又生恐、重帘不卷。十二曲阑春寂寂,隔蓬山、何处窥人面?休更问,恨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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