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寇初犯阙,太岁在丙午。殊恩擢枢廷,愧乏涓埃补。
两河未奠枕,杖钺出宣抚。乞身缘谤谗,窜谪旅湘溆。
明年丁未夏,被命尹天府。颇闻环京畿,四面尽豺虎。
金汤虽可恃,忧在人不禦。见危思致命,入援裒义旅。
旌麾亘江湄,畏景触隆暑。忽传元帅檄,果有城破语。
銮舆幸沙漠,妃后辞禁籞。皇孙与帝子,取索及稚乳。
礼文包旂裳,乐器载笋簴。金缯罄公私,技巧到机杼。
空馀宗庙存,无复荐簋簠。凄凉苍龙阙,寂寞玉华庑。
畴能供衔粟,谁与献肥羜。无从执羁靮,安得生翅羽。
号恸绝复苏,洒泪作翻雨。继闻宣赦书,宝位居九五。
神明有依归,率土尽呼舞。皆言汤武姿,勇智天所与。
向来使贼营,英气詟骄虏。建牙出危城,帝命缵鸿绪。
不然艰难中,何以脱猰貐。兹雠不戴天,兄弟及父母。
尝胆思报吴,枕戈惩在莒。齐侯何足称,句践不须数。
周汉获再兴,宣光定神武。愿言觐行在,玉色亲黻黼。
丹诚遂披陈,秘策得宣吐。谋身虽拙计,许国心独苦。
片言傥有合,丐骨归垄亩。飞帆过金陵,鼓柁适淮浦。
遥传告大廷,命相比申甫。顾兹斗筲器,何以动尧禹。
深惟特达知,感慨激肺腑。如何日月光,可以萤爝助。
舍舟行汴堤,驱车赴延伫。伤心兵火馀,民物亦凋瘐。
中使乘驲来,茶药宠赐予。拜恩丘山重,坐使瘵疠愈。
行行近南都,戈甲震金鼓。将佐迎路傍,往往多旧部。
冠盖如云屯,赐燕金果圃。谢免径造朝,泪落湿殿础。
初称宗社危,天地同愤怒。次陈国多难,实启中兴主。
末言樗散材,初不堪梁柱。鼎颠将覆餗,栋桡必倾宇。
况兹扶颠危,正赖肱与股。大舜举皋陶,小白相仲父。
耕莘与钓渭,端不乏伊吕。惟当博询访,考慎作心膂。
封章屡恳辞,帝曰莫如女。往作砺与舟,不复容伛偻。
叩额宸扆前,臣敢论伪楚。易姓建大号,厥罪在砧斧。
奈何坐庙堂,乃与臣等伍。更效老猎师,十事听裁处。
天子亮精诚,一一皆可许。因陈禦戎策,用此敢予侮。
河外须救援,屏蔽资捍拒。问谁可驱策,因荐亮与所。
京师当一到,九庙陈鼎俎。却为巡幸计,不可去中宇。
南阳光武兴,形势亦险阻。西通关陜区,东与江淮距。
三巴及岭海,宝货可运取。据要争权衡,黠虏谋必沮。
募兵益貔貅,买马增牧圉。号令新帜旗,仗械饬干橹。
军容久不振,整顿就规矩。潢池盗弄兵,群恶相啸聚。
偏师命剪除,快若猫捕鼠。馀寇悉款降,分隶归籍簿。
蒐裒将帅材,赏罚颇有序。经营年岁间,庶可事大举。
灭敌还两宫,雪耻示千古。却隆太平基,不愧宗与祖。
岂知肘腋间,乃有椒兰妒。含沙初射影,聚毒阴中蛊。
规模欲破碎,谋议渐龃龉。固知鲠峭姿,自不敌媚妩。
恨无回天力,剔此木中蠹。安能破铜山,但志燃郿坞。
时危敢尸禄,抗疏愿引去。涕泗对冕旒,非不恋轩宁。
君臣以义合,无使赭舂杵。帝度不可留,乃听上印组。
扁舟返东吴,却理梁溪橹。多言更萋菲,贝锦成罪罟。
尚荷皇天慈,薄谴居鄂渚。我来雪霏霏,及此岁将暮。
崎岖山谷间,避寇如避弩。行尽江南山,始踏湖北土。
风烟愁浩荡,鸿雁拆俦侣。沉吟白云飞,怅望黄鹤翥。
晴川俯汉阳,葭菼满鹦鹉。家山渺安在,幽梦到别墅。
三年再谪官,缭络万里路。浮游幻境中,尘迹叹仰俯。
翠华尚蒙尘,吾敢念门户。但嗟机会失,事势契先误。
今年寇益横,春夏蹂京辅。万骑略秦关,馀毒被陈汝。
五陵气葱葱,中原郁膴膴。弃置不复论,弥望皆莽卤。
旌旃满江淮,寇钞连齐鲁。六飞竟何从,秋晚尚江浒。
何时包干戈,礼瑞奠璜琥。斯民安田畴,馀谷栖廪庾。
四方道路通,舟车走商贾。吁嗟乎苍天,乃尔艰国步。
譬犹大厦倾,著力事撑柱。居然听颓覆,此身何所措。
又如抱羸瘵,邪气久已痼。不能亲药石,乃复甘粔籹。
膏肓骨髓间,性命若丝缕。安得和缓徒,举手为摩拊。
驯致海宇康,苍生有环堵。
李纲(1083年-1140年2月5日),北宋末、南宋初抗金名臣,民族英雄。字伯纪,号梁溪先生,祖籍福建邵武,祖父一代迁居江苏无锡。李纲能诗文,写有不少爱国篇章。亦能词,其咏史之作,形象鲜明生动,风格沉雄劲健。著有《梁溪先生文集》、《靖康传信录》、《梁溪词》。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 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署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当具有者半贾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无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遨,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也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窃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俞勤农。时有军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宁;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
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
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
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
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己也。
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众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说于言,懦者必说于色矣。
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已!
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
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
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汝时尤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
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
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 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极乎?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乎。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其余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
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
女校尉
换步那踪,趋前退后,侧脚傍行,垂肩亸袖。若说过论茶头,膁答板搂,入来的掩,出去的兜。子要论道儿着人,不要无拽样顺纽。
【紫花儿】打的个桶子膁特顺,暗足窝妆腰,不揪拐回头。不要那看的每侧面,子弟每凝眸。非是我胡诌,上下泛前后左右瞅,过从的圆就。三鲍敲失落,五花气从头。
【天净沙】平生肥马轻裘,何须锦带吴钩?百岁光阴转首,休闲生受,叹功名似水上浮沤。
【寨儿令】得自由,莫刚求。茶余饭饱邀故友,谢馆秦楼,散闷消愁,惟蹴踘最风流。演习得踢打温柔,施逞得解数滑熟。引脚蹑龙斩眼,担枪拐凤摇头。一左一右,折叠鹘胜游。
【尾】锦缠腕、叶底桃、鸳鸯叩,入脚面带黄河逆流。斗白打赛官场,三场儿尽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