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投送边荒经历万死两鬓斑斑,如今活着走出瞿塘峡滟滪关。
还未到江南先自一笑,站在岳阳楼上对着君山。
满江的风雨独自倚靠栏杆,挽成湘夫人的十二髻鬟。
可惜我不能面对湖水,只在银山堆里看君山。
注释
岳阳楼:在湖南岳阳城西门,面临洞庭湖。唐张说谪岳州时所建,宋庆历五年(1045年)滕宗谅重修,范仲淹为撰《岳阳楼记》。君山:洞庭湖中的一座小岛。
投荒:被流放到荒远边地。唐独孤及《为明州独孤使君祭员郎中文》:“公负谴投荒,予亦左衽异域。”鬓(bìn)毛:鬓发。唐贺知章《回乡偶书》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斑:花白。
瞿(qú)塘:瞿塘峡,在今重庆市奉节县东,长江三峡之首。滟(yàn)滪(yù)关:滟滪堆是矗立在瞿塘峡口江中的一块大石头,突兀江心,形势险峻。附近的水流得非常急,是航行很危险的地带。古代民谣有“滟滪大如襆,瞿塘不可触”的话。因其险要,故称之为关。生入瞿塘滟滪关:东汉班超从军西域三十一年,年老思归,有“但愿生入玉门关”的话。此用其语。入:一作“出”。
江南:这里泛指长江下游南岸,包括作者的故乡分宁在内。
川:这里指洞庭湖。
“绾结”句:写风雨凭栏时所见君山。绾(wǎn)结:(将头发)向上束起。一作“绾髻”。湘娥:《楚辞·九歌》中的湘君和湘夫人,相传即帝舜二妃娥皇和女英,君山是她们居住的地方。鬟(huán):发髻。十二鬟:是说君山丘陵起伏,有如女神各式各样的发髻。
当:正对着,指在湖面上面对着湖水。
银山:一作“银盘”。
参考资料:
第一首诗写遇赦归来的欣悦之情。首句写历尽坎坷,九死一生,次句谓不曾想还活着出了瞿塘峡和滟滪关,表示劫后重生的喜悦。三四句进一步写放逐归来的欣幸心情:还没有到江南的家乡就已欣然一笑,在这岳阳楼上欣赏壮阔景观,等回到了家乡,还不知该是如何的欣慰。此诗意兴洒脱,诗人乐观豪爽之情可以想见,映照出诗人不畏磨难、豁达洒脱的情怀。全诗用语精当,感情表述真切。
诗以望君山一个动作,让读者自己去猜测揣摸,去体会。这样的结尾,与王维《酬张少府》结句“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及杜甫《缚鸡行》结句“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山阁”相同,都是不写之写,有有余不尽之意。
第二首诗写凭栏远眺洞庭湖时的感受。“满川风雨”,隐指作者所处的恶劣的政治形势。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困苦的环境中,他还兴致勃勃地凭栏观赏湖山胜景,足见其胸次之高。次句写凭栏时所得印象,说放眼远望,君山众峰的形状好像湘水女神盘结起的十二个发髻,写出了君山的灵秀之气。三四句推开一步,设想如能在湖风扑面白浪掀天的波心浪峰上,细细观赏君山,当是非常惬意。“银山堆里看青山”,以简洁的笔墨,写出了极为壮丽景观。诗人忧患余生,却能以如此开阔之胸襟,写出如此意气风发的诗句,千载之下,令人钦佩不已。
独上高褛,可以望洞庭湖;楼在岳阳城西门上,和湖还有一段距离,则在风雨中又不能在“银山堆里看青山”,所以只好出之以想象,而将其认作湘峨鬟髻了。刘禹锡《望洞庭》云:“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雍陶《望君山》云:“应是水仙梳洗罢,一螺青黛镜中心。”可能给黄庭坚以某种启发,给他提供了想象的依据。
诗人自绍圣初因修国史被政敌诬陷遭贬,到徽宗即位,政治地位才略有改善。此时从湖北沿江东下,经过岳阳,准备回到故乡去。诗人历经磨难,长途漂泊,旅况萧条,在风雨中独上高楼,所以一方面为自己能够在投荒万死之后平安地通过滟滪天险活着生还而感到庆幸,另一方面回首平生,瞻望前路,又不能不痛定思痛,黯然伤神。因而欣慨交心,凄然一笑。苏轼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中“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此老真是胸次浩然,早已将一切忧患置之度外,真像关汉卿在套曲《南吕·一枝花·不伏老》中所说的“我却是蒸不烂、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黄庭坚与之相比,似乎还未能完全忘怀得失。这种气质上的差异,很准确地表现在作品中。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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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坚(1045.8.9-1105.5.24),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洪州分宁(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为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与杜甫、陈师道和陈与义素有“一祖三宗”(黄庭坚为其中一宗)之称。与张耒、晁补之、秦观都游学于苏轼门下,合称为“苏门四学士”。生前与苏轼齐名,世称“苏黄”。著有《山谷词》,且黄庭坚书法亦能独树一格,为“宋四家”之一。
冬,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出绛,柩有声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将有西师过轶我,击之,必大捷焉。”
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师劳力竭,远主备之,无乃不可乎?师之所为,郑必知之。 勤而无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 西乞、白乙使出师于东门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使谓之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
蹇叔之子与师,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于崤,崤有二陵焉。 其南陵,夏后皋之墓地;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秦师遂东。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踰 同:逾)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始得西山宴游记
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慄。时隙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日与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望西山,始指异之。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上。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则凡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势,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萦青缭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塿为类,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故为之文以志。是岁,元和四年也。
钻鉧潭记
钻鉧潭,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东流;其颠委势峻,荡击益暴,啮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然后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亩。有树环焉,有泉悬焉。
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游也,一旦款门来告曰:“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既芟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
予乐而如其言。则崇其台,延其槛,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潀然。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见天之高,气之迥。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
钻鉧潭西小丘记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袁家渴记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钻鉧潭。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中幽丽奇处也。
楚越之间方言,谓水之反流为“渴”。渴上与南馆高嶂合,下与百家濑合。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浅渚,间厕曲折,平者深墨,峻者沸白。舟行若穷,忽而无际。
有小山出水中,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词,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柟石楠,樟柚,草则兰芷。又有奇卉,类合欢而蔓生,轇轕水石。
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葧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飃葳蕤,与时推移。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永之人未尝游焉,余得之不敢专焉,出而传于世。其地主袁氏。故以名焉。
石渠记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桥其上。有泉幽幽然,其鸣乍大乍细。渠之广或咫尺,或倍尺,其长可十许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踰石而往,有石泓,昌蒲被之,青鲜环周。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堕小潭。潭幅员减百尺,清深多倏鱼。又北曲行纡余,睨若无穷,然卒入于渴。其侧皆诡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风摇其巅,韵动崖谷。视之既静,其听始远。
予从州牧得之。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釃釃而盈。惜其未始有传焉者,故累记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
元和七年正月八日,鷁渠至大石。十月十九日,踰石得石泓小潭,渠之美于是始穷也。
石涧记
石渠之事既穷,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民又桥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亘石为底,达于两涯。若床若堂,若陈筳席,若限阃奥。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扫陈叶,排腐木,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水,龙鳞之石,均荫其上。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得之日,与石渠同。
由渴而来者,先石渠,后石涧;由百家濑上而来者,先石涧,后石渠。涧之可穷者,皆出石城村东南,其间可乐者数焉。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险,道狭不可穷也。
小石城山记
自西山道口径北踰黄茅岭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寻之无所得;其一少北而东,不过四十丈,土断二川分,有积石横当其垠。其上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坞,有若门焉,窥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其响之激越,良久乃已。环之可上,望甚远。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奇疏数偃仰,类智者所施也。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劳而无用,神者倘不宜如是,则其果无乎?或曰: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或曰:其气之灵,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