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本来金山东东路、西路一带就没有赋税,何必在雨中如此匆忙。
我想可能是这个世上太忙乱了,所以画家画里的人也这般忙碌。
注释
幸自:本自,本来。
山东:指金山东东路、山东西路,含今山东省大部及江苏省之一部。
仓黄:亦作“仓皇”,匆忙,慌张。
诗人有时正话反说,把极严肃、极庄重的事情用开玩受似的风趣笔调抖落出来,使读者在忍俊不禁之余,受到强烈的震撼。此诗便是一例。
刘祁曾介绍此诗的本事说:“麻征君知几在南州,见时事扰攘,其催科督赋如毛,百姓不安,仓题雨中行人扇图诗云云。虽一时戏语,也有味。”(《归潜志》卷九)此诗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正话反说,本来山东赋税很重,诗人有意反说成“幸自山东无赋税”;本来雨中行人正需要赶路,诗人有意反说成“何须雨里太仓黄”;明明是诗人在这个人世上有满肚皮牢骚需要发泄,却故作镇静,反而责怪这个世上太忙乱了,故画家“画出人来也着忙”。
诗人借题发挥,写作的这类讽刺小诗不少,《归潜志》所载《戏题太公钓鱼图》、《道人》等绰是同一路数,在冷嘲热讽中对时弊给予了尖锐的针砭。林纾曾总结文学史上这类文字的特点说:“凡文之有风趣者,不专主滑稽言也。风趣者,见文字之天真,于极庄重之中,有时风趣间出。然亦由见地高、精神完,于文字境界中绰然有余,故能在不经意中涉笔成趣。”(《春觉斋论文》)准此而言,本诗正是这样一首饶有风趣的佳作。▲
(1183—1232)易州人,初名文纯,字知几。幼颖悟,善草书,能诗,号神童。弱冠入太学,有文名。博通《五经》,尤长于《易》、《春秋》。宣宗兴定末,试开封府,词赋得第二名,经义居魁首,廷试,以误落第。后以荐赐进士,授太常寺太祝,迁应奉翰林文字。天兴元年,避兵确山,为蒙古兵所俘,病死广平。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其山无高岩邃壑,独以近城,故箫鼓楼船,无日无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而中秋为尤胜。
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莫不靓妆丽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间。从千人石上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罍云泻,远而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雷辊电霍,无得而状。
布席之初,唱者千百,声若聚蚊,不可辨识。分曹部署,竟以歌喉相斗,雅俗既陈,妍媸自别。未几而摇手顿足者,得数十人而已;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一切瓦釜,寂然停声,属而和者,才三四辈;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
剑泉深不可测,飞岩如削。千顷云得天池诸山作案,峦壑竞秀,最可觞客。但过午则日光射人,不堪久坐耳。文昌阁亦佳,晚树尤可观。而北为平远堂旧址,空旷无际,仅虞山一点在望,堂废已久,余与江进之谋所以复之,欲祠韦苏州、白乐天诸公于其中;而病寻作,余既乞归,恐进之之兴亦阑矣。山川兴废,信有时哉!
吏吴两载,登虎丘者六。最后与江进之、方子公同登,迟月生公石上。歌者闻令来,皆避匿去。余因谓进之曰:“甚矣,乌纱之横,皂隶之俗哉!他日去官,有不听曲此石上者,如月!”今余幸得解官称吴客矣。虎丘之月,不知尚识余言否耶?
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适甚就睡。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大愕,不知所为。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烛至,絺帷尽张。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